第一章 (5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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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了通電話給自己的助理。
「小陳，我回臺灣了，但這幾天不會到公司，有事電話聯絡。」
高傲的鳳凰折了翼，也是需要找地方療傷的，他知道她會去哪裏。
也只有他知道。
車子下了高速公路交流道，再往南一路開去，四周都是綠油油的稻田，接著開進了山裏，繞過了幾個山頭，最後來到一個坐落在群山之間的小鎮。
小鎮只有一條主要道路，所有的商家、市場和公家單位全在這條路旁，沿著路像樹枝般岔出去的巷子，才有稀稀落落的民宅，民宅間偶爾隔塊田、隔座小竹林，一派鄉間悠閑的風光。
方顥然叫的計程車，就在鎮公所前停了下來，花了他好大一筆車資。等車開走，他拖著行李拐拐繞繞，走了二十分鐘後，在一座兩層樓透天歷前停步。
房子前是一個小院子，土地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，種了一些家常蔬果，還插了塊小木牌，規劃得很可愛，一旁還有汲水式水井，並邊有顆大樹，樹下放了幾把木椅子和桌子，看上頭沒什麼灰塵，應該是時常在使用。
這風景已不是第一次看了，但每回看，方顥然都覺得很美麗溫馨。也只有這樣的好山好水，才養得出郁乃琪這種出眾的美女吧？
他走向透天歷的門口，也沒按電鈴，直接推開沒鎖的紗窗門，大搖大擺地進了屋內。接著熟門熟路地由玄關轉往客廳，便看見客廳裏的長沙發上坐著一個人……
應該說躺著一個纖瘦的身影，正懶洋洋地用遙控器亂轉著電視頻道。
終於見到她了，心裏松了一口氣的方顥然，臉色不再那麼僵硬。
或許說，在她身旁，他即使一臉嚴肅，那也都是裝出來的。
「叩叩、叩叩叩……」他敲了敲身旁的木櫃，用的仍是習慣性的奇特節拍，只見沙發上的人動作停了，好半晌才慢慢坐起身，難以置信地回頭。
目光一對上，方顥然的唇角微微揚起一個帶有眷戀的笑容，但沙發上的人不太自然地起身，推推自己臉上的大黑框眼鏡，便沒有動作。
「你……找誰？」她的表情有點陰沈。
「找你。」方顥然泰然自若地道。
「我不認識你。」她語氣冷漠，甚至把臉撇向一邊。
「可我認識你。乃琪，不要以為沒化妝、換了發型、戴上眼鏡我就不認識你。」他略略打量了她一眼，即使是素顏，剪了個妹妹頭，身著普通T恤牛仔短褲，還故意用大眼鏡遮住半張臉，但艷冠群芳的本質，不會因為這樣就沒了光彩。
郁乃琪嘟起嘴，又坐了下來，抓起一旁的抱枕抱著，像是在尋求一點安全感。
「你找郁乃琪幹麼？這裏沒有郁乃琪，只有郁曉琪，郁乃琪已經不紅了，拍的電影不好看、廠商不續約、助理跑了，就連經紀人也不理她……全世界都放棄她了，還有什麼好找的？」
郁乃琪是藝名，她的本名是郁曉琪，這件事方顥然當然也知道。
聽得出她在賭氣，方顥然沒有附和她的話，反而用著罕見的溫柔語氣道：「可是愛她的人，仍然在等她。」
「才沒有！」說到這個，她更是一肚子的委屈和火氣，手上的抱枕憤憤地扔向他。
「什麼愛情都是假的！叫你等我你也沒有等、打電話不開機、寫信不回……我連找都不知道去哪裏找你……這很明顯是你不想理我了！要是真的愛，會不聞不問嗎？」
「那是一場誤會，而且我這陣子出國了，不知道你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。」
方顥然被K中頭，卻不閃不躲，還指著行李箱作證，「我一下飛機，就立刻趕來了！」
「那又怎麼樣？我不認識你！」想到自己這幾個月所受的苦，她還不覺得嘔，他的冷漠以對，才是讓她心力交瘁的主要原因。
一股氣消不掉，她又抓起另一個抱枕扔過去。
早有心理準備會遭到這種對待的方顥然，同樣連遮擋也沒有，又挨了抱枕——擊，甚至還幫她撿起抱枕放回椅子上。
如果這麼做會讓她感覺好過一點，她就盡情砸吧！
連他自己也覺得，因為那種莫須有的誤會，導致她受了那麼多委屈，自己卻沒陪伴她，他確實應該受點懲罰，她只是扔抱枕，他還覺得客氣了。
瞧他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，郁乃琪更是有氣。他不還手，好像過分的變成她，明明當初他告白後，沒多久就和她解約，接著對她不聞不問，殺得她措手不及，生活混亂，連想清楚的時間都沒有。
後來好不容易領悟了愛情，也準備給他正面的回應，她的地位卻一落千丈了，令她對他的積極轉為消極，覺得自己沒有臉見他，特地去找他就像搖尾乞憐一樣。
可他卻不明白她內心的糾結，這麼容易說來就來、說走就走，一句誤會就想打發她？
那她心裏的委屈怎麼辦？她活該被他冷落嗎？
越想越氣，她索性掄起抱枕，往他身上一陣亂打，邊打還邊罵著，「死大方、臭大方！你盡管不要理我好了！我郁乃琪要找什麼樣的男人沒有？你以為非要你不可嗎……」
被打的方顥然卻笑了出來，「你承認你是郁乃琪了嗎？」
郁乃琪突然停手，臉上忽紅忽白，雙眸充滿怒火，似乎掙紮著該將這男人先殺再埋，還是先埋再殺。
「你郁乃琪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是沒錯，但你這幾年來，身邊卻是一個男人也沒有，不就表示只剩下我一個？」他更不知死活的抓她話裏的漏洞。
郁乃琪二話不說，一個抱枕又扔了過去，但這次準頭沒抓好，沒砸中可恨的男人，剛進門的郁母卻被這一記飛枕打個正著。
「哎喲！曉琪你在幹什麼？」郁母痛叫一聲，怒視客廳裏的女兒，但一看到方顥然，表情馬上一變，成了一副慈祥的樣子。「小方啊！你怎麼來了？」
「我來看看乃琪。」方顥然有禮地點點頭，「伯母您好。」
「好好好。」郁母轉向郁乃琪時，瞪了她一眼，接著舉起滿手的菜，「正好你來了，曉琪她爸爸臨時說不回來，可我買了這麼多菜，就一起吃個晚飯吧？」
「這怎麼好意思？」這是客套話，不帶郁乃琪回到正軌、不讓兩人的愛情有個結果，他不會走。
「怎麼不好意思？我們家這個女兒，已經偷懶好幾天了，你身為經紀人來提醒她工作是應該的！」那些負面新聞，郁母也有耳聞，但她從不在女兒面前提，畢竟女兒的工作壓力已經夠大了，受了這麼大的挫折，回家尋求安慰，做父母的不應該再增加她的壓力。
「伯母，我已經不是乃琪的經紀人了。」方顥然老實道。
「不是她的經紀人？那你來是……」郁母看了看他，再看看自己女兒，最後眼光落在地上的抱枕，一臉有所領悟的欣喜道：
「我知道了！你們這些年輕人啊！談個戀愛也鬼鬼祟祟的……」
「媽！」郁乃琪抗議了。「我和他才沒有……」
「有沒有，做媽的會不知道嗎？」所謂旁觀者清，郁母第一次見到方顥然，就覺得他是個可靠的男人，很有眼緣，之後看他那麼照顧女兒，而女兒也與他很親密，她自然心知肚明了，只是他們年輕人不說破，她也裝傻。
現在這麼好的男人都自己送到門前了，女兒若不吃下去哪有道理？郁母放下手上的菜，對她擺了擺手，「你帶他出去逛逛，晚點再回來吃飯，別在這裏打擾我。」
就這樣，郁乃琪披了件小外套，不情不願地和方顥然出門了。
沿著田邊小徑一直走的兩個人沈默著，一個是賭氣不說話，另一個是耐心地等著對方開口。
若是可以，方顥然很希望這條小徑是無止境的，讓他可以這樣伴著她一直走下去。然而事與願違，郁乃琪拐了個彎，帶著他往大馬路的方向走去。
方顥然見她的目光停在一間賣冷飲的小攤販上，正想過馬路去買，不由得低聲叮嚀，「你不能吃太冰的東西，生理期會不舒服。而且這種飲料太甜了，不適合你……」
他話沒說完，她卻已加快腳步沖到對面，買了兩杯百香果綠茶，一杯自己拿著，另一杯還替他插好吸管送到眼前。
那挑釁的眼神仿佛在說著——喝不喝？不喝休想老娘再理你！
方顥然無奈地接過，輕啜了一口。以前當模特兒時，這類飲品根本不能喝，後來雖改做經紀人，不喝冷飲的習慣還是在，如今卻在她的任性下破功了。
這一破功才知道，這東西看起來不起眼，卻還挺好喝，難怪她一天到晚想破戒。
在他思索時，郁乃琪示威似的用力吸了幾大口，走沒兩步，又停在鹹酥雞的攤位前。
「乃琪，這種油炸高熱量的東西，你不能吃！何況，伯母正在家裏煮菜等我們回去吃……」
同樣的，他的「建言」在她耳中成了啰唆，郁乃琪理都不理，很幹脆地買了一包，同樣舉起放在他眼前。
方顥然更是無奈到極點，只能叉起一塊肉放進嘴裏。對她很了解的他，知道唱反調就是她消氣的手段，要是不配合，日後休想再和她說話了，不過若能讓她消氣，之後她就非常好搞定了。
瞧他言聽計從，還吃了一堆被他列為違禁品的東西，郁乃琪心裏終於好過了些，有些悶悶地開口，「你一直說的那個誤會……究竟是什麼？」她以為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，只差正式和他告白而已，想不到他還是誤會了？
方顥然表情有些古怪，因為這個誤會完全是出於他個人成見，她聽了肯定會發飆，所以說起來有點遲疑，「殺青記者會那天，你回答問題時說……『赤裸殺機』是拍給一個很重要的人看，我以為那個人是裴剛……」
「所以你這王八蛋就走了？」郁乃琪果然又惱了起來，舉起手就想打他，但想到手可不比枕頭，打下去是會痛的，而且是他痛她也痛，便哼了一聲，不情願地收手。
但手才回到半途，就被方顥然抓住了，還執起拉在唇邊一吻。「我走了，卻像行屍走肉一樣，我以為自己已經可以慢慢不去在意，事實上卻是一種慢性折磨。你不會知道，我有多麼期待你在記者會後回應我的愛意，沒想到因為我自己的誤解，由天堂又落入地獄，這種落差形成的內傷可不是幾天可以覆原的，所以我才會逃。」
被他吻過的手背，癢癢麻麻的，郁乃琪知道自己已無法控制的對他情生意動，原以為反應不會再像初戀那樣青澀，想不到心裏的悸動更甚，讓她盼望著他的觸碰擁抱，覺得似乎怎麼做都不夠。
要是這樣的感覺讓他知道了，不是很羞人嗎？
郁乃琪硬是酷酷地不將感情形於外，但被他握住的手，卻沒有再掙紮了，乖乖地讓他握著，走進了鎮上唯一所小學裏。
放學後的學校裏靜悄悄的，只有操場上有幾個人在運動遛狗，感受到這樣悠閑的氣氛，郁乃琪也比較冷靜了，拐個彎帶他到了孩童的游戲區。
「你還老罵我笨，其實你才是真的笨！」她和他坐上了雙人秋千，心中那股怒氣才平息了點，「現在你知道那個人是誰了嗎？」
「是我，對不對？」他眸光柔和地看著她。
「哼！」她不回應，卻默認了這個事實，長久以來的委屈化為滔滔不絕的抱怨，可聽起來卻像在跟他撒嬌。
「這部戲，本來就是拍給你看的！這是我第一次獨自做的決定，就算錯了，至少我拍完了。不管演得好不好，我都要讓你看到我不單單是在賭氣，也是有始有終的。」
說到這裏，她微黯地低下頭。「只是，可惜……我失敗了。」
「你真的認為自己失敗了？」看來，他真的將她保護得太好，現在她開始經歷大起大落才有成長的機會，她該學著接受這一切，用另一個角度去看！
他擡起她的下巴，認真地盯著她的眼。「你看了自己的微博和臉書嗎？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支持你？你只看到影評，批評電影內容空洞俗爛，但有沒有發現他們沒有一個說你沒演技？就算有人批評你的演技，那也是提供你進步的方向，再看看排擠你的那些小明星，他們有哪個人名氣比得上你？他們只是借著你的名字炒新聞，你也要隨他們起舞？」
聽著他的分析，郁乃琪瞪大了眼，她好像真的只看到悲觀的那一面，完全沒想到他說的那些。
「我……我知道了……」心中的委屈頓時散去不少，雖然疑慮仍在，但不再那麼失落了。
「所以，我可以吻你了嗎？」他知道她需要點時間想想，但他內心的沖動卻沒耐性等，輕輕擡著她的下巴，眼神更柔、更深邃。「維持著這個動作，卻要我不吻你，很難你知道嗎？」
「但是我現在很醜……」她驀地臉一紅。
他卻不再多說，摘下她的眼鏡，低頭就是一吻。
這個吻，像是等了一輩子。對郁乃琪而言，就像人生第一個吻一樣的震撼，因為他是她真正愛的人，所以那種甜蜜是無法以言語來形容的，她好想將他給予的感情全部接受，但那份情卻多到滿出來，只能用這種親昵的接觸方式，表達出她的渴求與接納。
方顥然如對待珍寶般地吻著她。她是他心目中的女神，如今有幸擁有她，他幾乎激動到全身顫抖，想將她完全融入自己身體中。
可惜，這裏實在不是個好地點，在保守的鄉下，家家戶戶彼此都認識，郁乃琪更是家喻戶曉的人物，萬一竄出了個鄉親或是小朋友看到他們在親熱，等一下保證走不回家門。
一吻結束，他依依不舍地擡起她的臉，溫柔地笑著。
「其實，比起化上濃妝、穿上華麗戰鬥服的名模郁乃琪，我還比較喜歡現在這個鄰家女孩似的郁曉琪。」
「不管是郁乃琪還是郁曉琪，你都要喜歡！」她很不講理地嬌哼道，卻很可愛。
方顥然根本受不了她這樣和他耍賴，只能舉起雙手投降。「好好好，兩個我都喜歡。」
「是一個！」她敲了敲他的頭。這家夥還想養小三啊？這輩子別想！
「為了懲罰你失言，你把這些全吃了！」她將食物全塞到他手上。
十分重視身材的方顥然臉一皺。「這些食物熱量太高，營養價值又低，等一下還要回家吃伯母煮的菜，我怕會吃不下……」
「不吃就算了！」她拍拍屁股站起來，對他做了個鬼臉，然後低聲在他耳邊道：「吃不完不準進我家！也不準再有……剛才那種行為！」
說完，她揚著銀鈴般的笑聲，大步跑了回去。初見她時那消沈的模樣已消失了大半，方顥然心情一松，但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飲料和鹹酥雞，只能搖頭苦笑，乖乖地把手上的食物慢慢塞到嘴裏。
這個惡魔般的女人啊……他怎麼會這麼愛她呢？
方顥然在鄉下待了三天。
郁乃琪家空房間很多，她的父母也對小倆口樂觀其成，他便順理成章住下來。
這三天裏，他沒有提任何一句要她回去工作的話，就這麼靜靜地陪著她，每天在田裏跑來跑去，素顏買街上小販的東西邊走邊吃，甚至騎著小五十飆上山，享受被綠意涼風包圍的放松舒暢。
他自己工作雖然很忙，可透過電話，他也能安排得很好，將待在鄉間的三天當成度假一樣，十分愜意，何況身邊陪伴的還是他最心愛的女人。
什麼形象、什麼名氣都先拋到一邊，在這裏的，就是最純粹的郁乃琪與方顥然。
這天早飯後，郁乃琪和方顥然又被郁母趕了出去，說什麼年輕人應該多在外面走走，別老是賴在家裏。
她如何不知道母親是在給他們制造獨處機會，不禁好氣又好笑。
不過方顥然倒是很配合。他很喜歡她家鄉的氣氛，悠閑、寧靜又純樸，若是可以，他都想在這裏置產了，偶爾過來住幾天呢！
本來兩個人還有說有笑的，但經過一家二手家電行時，郁乃琪突然被擺在門口的電視吸引住，不由得佇足觀看。
電視裏正播放的，是一支洗發精廣告，該品牌一直以來的代言人都是郁乃琪，但因為她忙著拍電影，之後又被輿論攻擊得很慘，因此廠商便換了另一個代言人。
許久，廣告都跳回綜藝節日了，方顥然的聲音才不輕不重地傳到她耳中，「這似乎是我成了你的經紀人後，第一支替你接的廣告。」
想到那時的沖勁、對事業的熱愛，郁乃琪淡淡笑了，「是啊，那時候我的價碼才六位數，可是接到廣告後我高興好久。結果一拍就是好幾年，後來只要提到這個洗發精，大家就會想到我……」
方顥然不著痕跡地引導她的思緒，「你現在拍一支廣告的身價已經突破八位數了，少了這支廣告應該也無妨。」
清亮的眼睛微微變黯，郁乃琪不若他那般看得開，語氣有些惆悵，「那不一樣。這支廣告有著特殊意義……我寧可丟了其他代言，也不想少了這支廣告。」
事實上，這支廣告是用友情價拍的，她八位數的價碼幾乎是折半，因為這一連串的系列廣告幾乎記錄了她的青春、她的轉變，以及她在星海的起起落落。
但只不過銷聲匿跡一陣子，代言人就換了，這個圈子是多麼現實？
可是這結果，不也是因她自己的懦弱造成的嗎？名模郁乃琪高傲獨特、不可一世的形象根本都是假的。真正的她，其實是縮在美麗外殼裏的膽小鬼，怕被人看穿她對花花世界的害怕，看穿她骨子裏根本沒有在演藝圈混的本錢，才一遭受挫折就躲了起來。
她是希望別人這麼看她的嗎？
郁乃琪突然覺得有點生氣，對自己生氣，她最討厭別人瞧不起自己，所以才會躲起來，可是這一躲，外界的人不就反而更瞧不起她了？
一直靜靜觀察她的方顥然沒有再說話，留給她思考的時間與空間，只是牽著她的手，繼續在鄉間小路上閑晃著。徐徐吹來的微風迎面，很是舒服，卻吹不散心中的苦悶煩惱。
兩個人走到家門口旁的大樹下，坐在椅子上乘涼。此時附近幾名還沒上小學的小孩兒，圍成了一個圈在辦家家酒。
兩個大人的註意力不由得被嬉鬧聲吸引過去。一個坐在正中央，長相十分可愛的小女孩，拿著一個洋娃娃，嬌聲道：「我要當明星，你們都是我的觀眾。」
其他的小女孩不服氣，跟著叫，「為什麼？我也要當明星……」
「因為我的洋娃娃最漂亮啊！通常都是最漂亮的那個當明星的。」可愛小女孩拿起手上的洋娃娃揚了揚，上頭綴有亮片，看起來確實比較亮眼。
其他的小女孩對這種似是而非的理由當然不服，但年紀太小又找不出反駁的話，讓旁觀的兩個大人忍不住微笑起來。
此時有一個女孩突然發問，「那你要當哪個明星？我們跟你不一樣就好了啊！」
「我要當郁乃琪！」
可愛小女孩的話一出，一旁的郁乃琪突然斂起笑容，只是呆楞楞地望著她。
「我也要當郁乃琪！」
「不行啦！我才是郁乃琪……」
一群小女孩的情緒沸騰起來，互不相讓地要當郁乃琪，讓本尊的思緒一陣混亂，內心似乎有股久違的心情蠢蠢欲動起來。
「我以前玩辦家家酒，也都搶著要做最漂亮、最美的那個。」郁乃琪突然開口，語氣和目光都透著懷念。「後來慢慢長大，被星探挖掘當模特兒，習慣了那個圈子，漸漸的就少了那種一定要做最好的沖勁。」
方顥然默默聽著她敘述過去，心知這是她轉變的契機，並不插口，讓她一次傾訴完。
「後來因為……裴剛的打擊，我才真正發狠要在這一行闖出一片天來，之後的事，你都知道了，在一夕之間失去所有，如同站在山頂被人推下，我一下子就崩潰了。」
看著那群小女孩還在爭執不休，郁乃琪很感慨。「可是至少，我還是站在山上，從山頂掉下來，再爬上去不就得了？」
她語氣平鋪直敘，內心卻波濤洶湧。
聽聽這些小女孩的話，人人都爭著要做郁乃琪，可見在這麼小的小女孩心中，她已經是最漂亮、最好的那個了，她為什麼還要沒自信？
以往受過的打擊也不少，她都一一挺過來了，這次雖然打擊大了些，可沒道理就讓她站不起來。她知道或許是因為還有感情上的因素，但那不足以成為逃避的借口，以後可還有更多、更難以預測的挑戰在等著她呢！
她若就這麼消沈下去，最難過的，還是身邊這些愛她的人吧？
目光不由得落到方顥然身上。過去他是她最好的朋友，現在則是最愛她的男人，同時也是最了解她、最心疼她的人。
只見他像是洞悉了一切，沒有逼問也沒有強迫，只是淡淡道：「你想好了？」
這麼好的男人要到哪裏去找啊？郁乃琪心緒寧定，感到海闊天空，內心的陰霾一散而去。「想好了。」
「什麼時候走？」
她幾乎沒有猶豫。「明天就走。」
方顥然伸了一個懶腰，接著在她素凈的臉蛋上捏了一把，沒好氣地笑了笑，像是在揶揄她居然要想這麼久。
但他也很清楚，她若是下定了決心，在當下就能做好準備，迎接挑戰。她根本就是註定吃這行飯的，不管接下來的覆出之路有多困難，他相信她都沒有問題。
郁乃琪先前的工作陷入一片混亂。最大的原因就是缺了經紀人和助理。
助理好找，但如今因為兩人在交往，方顥然就不適合再當她的經紀人，覆出之路馬上陷入難題。依她的知名度，當然不可能簽給一些阿貓阿狗，於是方顥然便決定將她推薦給圈子裏知名的制作人——孟姐。
孟姐雖被稱姐，事實上卻是位男性，不過那只是生理上的，在心理上他是個十足的女性，有著女性纖細的特質，愛幹凈、整齊，做事謹慎、思考敏捷，喜歡穿著花花綠綠，顏色鮮明的衣服，是少數公開出櫃的藝人。
可是他栽培的人很少有不紅的，他制作的戲劇也相當精致有內容，許多藝人擠破頭都擠不進他旗下，爭先恐後攀關系也沒辦法。
可是方顥然不一樣，在這個圈子裏，他是孟姐少數聊得來的朋友，方顥然也十分信任他。
當他帶著郁乃琪到孟姐的公司時，引來孟姐一陣詫異。
「你說，要我簽下郁乃琪？」孟姐忍不住看了郁乃琪一眼，不愧是頂尖名模，不用奇裝異服，光是站在那裏，全身就像在發光一樣，相當引人註意。「她本來不是你的藝人？」
「沒錯，但我現在不太適合繼續帶她……」方顥然隱諱地暗示兩人正在交往的訊息，「我又不相信別人，加上她現在正需要重新打造，所以我帶她來找你。」
孟姐懂了，先前郁乃琪因為拍了部大爛片，被整個市場嫌棄到不行，評價直直落，她才不得不躲起來。
現在她似乎要覆出了，但她做好心理準備了嗎？
雖然她絕對會成為公司的超級搖錢樹，對公司未來收新人鐵定也會有很大助益，但她的「前科」令人擔憂，況且她的簽約金一定不會太低，對公司而言是場很大的賭局。
孟姐不由得問道：「乃琪，你本人的意思呢？」
「我很樂意加入孟姐的公司。」當方顥然告訴她未來的打算後，她可是做了充足的準備。
「孟姐之前制作的戲，我本來就很欣賞，只是無緣參與拍攝。」
「你……你有信心東山再起，重回以前的地位嗎？」這個問題，孟姐刻意問得尖銳了些，想測試她會有什麼反應。
「我不會回到以前的地位，我會超越以前的地位。」她習慣性地攏了攏發，彎唇一笑，「因為我是郁乃琪呀！」
她的動作很自然，沒有刻意獻媚或做作，展現的自信更增添她的光芒，讓孟姐眼睛為之一亮。這樣的人若不紅，那真是沒天理了！
「如果你加入我的旗下，你想往哪個方向發展？」孟姐會這麼問就表示他心動了。
郁乃琪的目光一凝，斬釘截鐵地道：「拍電影！」
鏗鏘有力的話直接打入孟姐心頭，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站起來，很有骨氣。他也很幹脆地一拍手，「好，沖著你這句話，我簽！」
所以……成功了？郁乃琪楞了一下，想不到這麼容易就過關，目光不由得望向方顥然，後者只是淺淺一笑，說了聲恭喜。
「我有新的經紀公司了？」她還是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，接著突然歡呼一聲，雙手摟住方顥然，「太好了！我一定會好好把握這個機會，重新出發！」說完，還重重在方顥然頰邊親了一口。
孟姐看著郁乃琪前後劇變的態度，先是一楞，後來是沒好氣地一笑。原本他還擔心像郁乃琪這樣的大牌，形象又是高傲性烈，以後恐怕會很難搞，想不到她根本就像個小女孩一樣，單純得很，看來他不需要煩惱這個了。
「餵餵餵，給我克制一點！」在他孟姐面前大放閃光，真是太不敬了，不曉得他最近才剛跟男友分手嗎？「在我的經紀公司裏，可不許你們兩個這麼高調！」
「所以不能公開我和顥然的事嗎？」郁乃琪有些不情願。
「你剛覆出，最好不要有其他的事模糊焦點，等一切都穩定了再說。」孟姐用過來人的語氣勸著。
方顥然倒是沒有反對。同樣身為經紀人，他能理解孟姐這麼打算的原因，若換成他一樣會這麼建議，所以雖然心裏對兩人的戀情只能在臺面下進行有點不高興，但他依然願意配合。
「好吧！這件事暫時保密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郁乃琪皺起眉頭，談個戀愛還偷偷摸摸的，真不像她的風格。
「傻女孩。」普天之下，大概也只有看透她本質的方顥然會這麼叫她了。「到時候跟你的化妝師多學兩招不就好了？」
最近，幾個熱門頻道的黃金廣告時段，經常能看到同一支沐浴乳廣告。
一個楚楚動人的大美女待在滿是泡泡的浴缸裏，露出香肩和小腿，慢慢地揉洗，性感至極引人遐想。當她突然站起身，觀眾以為要大飽眼福時，天外卻飛來一條浴巾，將所有美景全都遮住。
女人又羞又怒地向浴巾飛來的方向嬌嗔著，原來是她的男朋友舍不得讓這樣細嫩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。
這款沐浴乳，主打的就是潔凈柔嫩的效果，而一身無瑕肌膚的廣告女星，也在一夕間造成轟動，畢竟她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露過。
這廣告女星就是郁乃琪，重出江湖的郁乃琪，這支廣告重新制造了關於她的話題，先前才傳出她淡出演藝圈，如今她再度出現時，居然是以這種風華絕代的架式，頓時再度興起了一陣名模熱，而「赤裸殺機」票房失利的相關負面新聞，也漸漸被群眾所遺忘。
「可惡，這支廣告將你拍得真漂亮……」
「我本來就很漂亮，還用你說嗎？」
「我以前從不讓你拍這種廣告的，怎麼可以露這麼多？」
「拜托！你是活在石器時代嗎？我只露出肩膀和腿而已，以前走秀時穿的小禮服，露得比這還多呢……哎喲好痛！你輕點啦！」
正在幫她按摩的方顥然承認，自己是故意下手這麼重的，因為想到身為她正牌男友，卻要和全國甚至全世界的觀眾分享她的美，他就一肚子的不情願。
可是沒辦法，一行有一行的情況，他也是模特兒出身的，他知道這尺度已經算很保守了。
她現在重出江湖，一下子恢覆了許多以前走紅時的熱度，也慢慢忙了起來，加上他自己空閑時間也不多，兩人好不容易才能偷偷在他以前替她購置的秘密小公寓裏聚一聚，實在沒必要為一點小事嘔氣。
「你是我的，乃琪，別的男人多看你一眼，我就不高興。」放松了手上的力道，改為輕柔的撫摸，將電視上沒露出來的、更加香馥滑膩的冰肌玉膚，貪婪地摸了個遍。
郁乃琪趴在按摩床上，感受到他力道的變化，那渾身酥麻的感覺，令她不由得輕顫，翻過身去輕揍他一拳。
「你別亂來啦！說好幫我按摩，到最後卻像在吃豆腐似的……」
「我就是吃你豆腐。」他低頭，惡狠狠地深吻住她，直到她無力地躺回按摩床，他才繼續假按摩之名行吃豆腐之實。
「嗯，不過其他男人看得到吃不到，只有我才能動口又動手……」
「大方，想不到你居然是個色狼！」她哭笑不得地指控，一邊還被他刻意的搔癢惹得嬌笑連連。「你……你以前當經紀人時，我穿得再少你也都看過了，怎麼現在才起色心？」
「你不知道我每次都忍到快爆血管了嗎？居然還這麼說？」
他索性停下手，一把將她翻過來，又俯下頭吻她。這次輕柔許多，但仍直到她氣喘籲籲用力推開他，他才放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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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小陳，我回臺灣了，但這幾天不會到公司，有事電話聯絡。」
高傲的鳳凰折了翼，也是需要找地方療傷的，他知道她會去哪裏。
也只有他知道。
車子下了高速公路交流道，再往南一路開去，四周都是綠油油的稻田，接著開進了山裏，繞過了幾個山頭，最後來到一個坐落在群山之間的小鎮。
小鎮只有一條主要道路，所有的商家、市場和公家單位全在這條路旁，沿著路像樹枝般岔出去的巷子，才有稀稀落落的民宅，民宅間偶爾隔塊田、隔座小竹林，一派鄉間悠閑的風光。
方顥然叫的計程車，就在鎮公所前停了下來，花了他好大一筆車資。等車開走，他拖著行李拐拐繞繞，走了二十分鐘後，在一座兩層樓透天歷前停步。
房子前是一個小院子，土地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，種了一些家常蔬果，還插了塊小木牌，規劃得很可愛，一旁還有汲水式水井，並邊有顆大樹，樹下放了幾把木椅子和桌子，看上頭沒什麼灰塵，應該是時常在使用。
這風景已不是第一次看了，但每回看，方顥然都覺得很美麗溫馨。也只有這樣的好山好水，才養得出郁乃琪這種出眾的美女吧？
他走向透天歷的門口，也沒按電鈴，直接推開沒鎖的紗窗門，大搖大擺地進了屋內。接著熟門熟路地由玄關轉往客廳，便看見客廳裏的長沙發上坐著一個人……
應該說躺著一個纖瘦的身影，正懶洋洋地用遙控器亂轉著電視頻道。
終於見到她了，心裏松了一口氣的方顥然，臉色不再那麼僵硬。
或許說，在她身旁，他即使一臉嚴肅，那也都是裝出來的。
「叩叩、叩叩叩……」他敲了敲身旁的木櫃，用的仍是習慣性的奇特節拍，只見沙發上的人動作停了，好半晌才慢慢坐起身，難以置信地回頭。
目光一對上，方顥然的唇角微微揚起一個帶有眷戀的笑容，但沙發上的人不太自然地起身，推推自己臉上的大黑框眼鏡，便沒有動作。
「你……找誰？」她的表情有點陰沈。
「找你。」方顥然泰然自若地道。
「我不認識你。」她語氣冷漠，甚至把臉撇向一邊。
「可我認識你。乃琪，不要以為沒化妝、換了發型、戴上眼鏡我就不認識你。」他略略打量了她一眼，即使是素顏，剪了個妹妹頭，身著普通T恤牛仔短褲，還故意用大眼鏡遮住半張臉，但艷冠群芳的本質，不會因為這樣就沒了光彩。
郁乃琪嘟起嘴，又坐了下來，抓起一旁的抱枕抱著，像是在尋求一點安全感。
「你找郁乃琪幹麼？這裏沒有郁乃琪，只有郁曉琪，郁乃琪已經不紅了，拍的電影不好看、廠商不續約、助理跑了，就連經紀人也不理她……全世界都放棄她了，還有什麼好找的？」
郁乃琪是藝名，她的本名是郁曉琪，這件事方顥然當然也知道。
聽得出她在賭氣，方顥然沒有附和她的話，反而用著罕見的溫柔語氣道：「可是愛她的人，仍然在等她。」
「才沒有！」說到這個，她更是一肚子的委屈和火氣，手上的抱枕憤憤地扔向他。
「什麼愛情都是假的！叫你等我你也沒有等、打電話不開機、寫信不回……我連找都不知道去哪裏找你……這很明顯是你不想理我了！要是真的愛，會不聞不問嗎？」
「那是一場誤會，而且我這陣子出國了，不知道你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。」
方顥然被K中頭，卻不閃不躲，還指著行李箱作證，「我一下飛機，就立刻趕來了！」
「那又怎麼樣？我不認識你！」想到自己這幾個月所受的苦，她還不覺得嘔，他的冷漠以對，才是讓她心力交瘁的主要原因。
一股氣消不掉，她又抓起另一個抱枕扔過去。
早有心理準備會遭到這種對待的方顥然，同樣連遮擋也沒有，又挨了抱枕——擊，甚至還幫她撿起抱枕放回椅子上。
如果這麼做會讓她感覺好過一點，她就盡情砸吧！
連他自己也覺得，因為那種莫須有的誤會，導致她受了那麼多委屈，自己卻沒陪伴她，他確實應該受點懲罰，她只是扔抱枕，他還覺得客氣了。
瞧他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，郁乃琪更是有氣。他不還手，好像過分的變成她，明明當初他告白後，沒多久就和她解約，接著對她不聞不問，殺得她措手不及，生活混亂，連想清楚的時間都沒有。
後來好不容易領悟了愛情，也準備給他正面的回應，她的地位卻一落千丈了，令她對他的積極轉為消極，覺得自己沒有臉見他，特地去找他就像搖尾乞憐一樣。
可他卻不明白她內心的糾結，這麼容易說來就來、說走就走，一句誤會就想打發她？
那她心裏的委屈怎麼辦？她活該被他冷落嗎？
越想越氣，她索性掄起抱枕，往他身上一陣亂打，邊打還邊罵著，「死大方、臭大方！你盡管不要理我好了！我郁乃琪要找什麼樣的男人沒有？你以為非要你不可嗎……」
被打的方顥然卻笑了出來，「你承認你是郁乃琪了嗎？」
郁乃琪突然停手，臉上忽紅忽白，雙眸充滿怒火，似乎掙紮著該將這男人先殺再埋，還是先埋再殺。
「你郁乃琪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是沒錯，但你這幾年來，身邊卻是一個男人也沒有，不就表示只剩下我一個？」他更不知死活的抓她話裏的漏洞。
郁乃琪二話不說，一個抱枕又扔了過去，但這次準頭沒抓好，沒砸中可恨的男人，剛進門的郁母卻被這一記飛枕打個正著。
「哎喲！曉琪你在幹什麼？」郁母痛叫一聲，怒視客廳裏的女兒，但一看到方顥然，表情馬上一變，成了一副慈祥的樣子。「小方啊！你怎麼來了？」
「我來看看乃琪。」方顥然有禮地點點頭，「伯母您好。」
「好好好。」郁母轉向郁乃琪時，瞪了她一眼，接著舉起滿手的菜，「正好你來了，曉琪她爸爸臨時說不回來，可我買了這麼多菜，就一起吃個晚飯吧？」
「這怎麼好意思？」這是客套話，不帶郁乃琪回到正軌、不讓兩人的愛情有個結果，他不會走。
「怎麼不好意思？我們家這個女兒，已經偷懶好幾天了，你身為經紀人來提醒她工作是應該的！」那些負面新聞，郁母也有耳聞，但她從不在女兒面前提，畢竟女兒的工作壓力已經夠大了，受了這麼大的挫折，回家尋求安慰，做父母的不應該再增加她的壓力。
「伯母，我已經不是乃琪的經紀人了。」方顥然老實道。
「不是她的經紀人？那你來是……」郁母看了看他，再看看自己女兒，最後眼光落在地上的抱枕，一臉有所領悟的欣喜道：
「我知道了！你們這些年輕人啊！談個戀愛也鬼鬼祟祟的……」
「媽！」郁乃琪抗議了。「我和他才沒有……」
「有沒有，做媽的會不知道嗎？」所謂旁觀者清，郁母第一次見到方顥然，就覺得他是個可靠的男人，很有眼緣，之後看他那麼照顧女兒，而女兒也與他很親密，她自然心知肚明了，只是他們年輕人不說破，她也裝傻。
現在這麼好的男人都自己送到門前了，女兒若不吃下去哪有道理？郁母放下手上的菜，對她擺了擺手，「你帶他出去逛逛，晚點再回來吃飯，別在這裏打擾我。」
就這樣，郁乃琪披了件小外套，不情不願地和方顥然出門了。
沿著田邊小徑一直走的兩個人沈默著，一個是賭氣不說話，另一個是耐心地等著對方開口。
若是可以，方顥然很希望這條小徑是無止境的，讓他可以這樣伴著她一直走下去。然而事與願違，郁乃琪拐了個彎，帶著他往大馬路的方向走去。
方顥然見她的目光停在一間賣冷飲的小攤販上，正想過馬路去買，不由得低聲叮嚀，「你不能吃太冰的東西，生理期會不舒服。而且這種飲料太甜了，不適合你……」
他話沒說完，她卻已加快腳步沖到對面，買了兩杯百香果綠茶，一杯自己拿著，另一杯還替他插好吸管送到眼前。
那挑釁的眼神仿佛在說著——喝不喝？不喝休想老娘再理你！
方顥然無奈地接過，輕啜了一口。以前當模特兒時，這類飲品根本不能喝，後來雖改做經紀人，不喝冷飲的習慣還是在，如今卻在她的任性下破功了。
這一破功才知道，這東西看起來不起眼，卻還挺好喝，難怪她一天到晚想破戒。
在他思索時，郁乃琪示威似的用力吸了幾大口，走沒兩步，又停在鹹酥雞的攤位前。
「乃琪，這種油炸高熱量的東西，你不能吃！何況，伯母正在家裏煮菜等我們回去吃……」
同樣的，他的「建言」在她耳中成了啰唆，郁乃琪理都不理，很幹脆地買了一包，同樣舉起放在他眼前。
方顥然更是無奈到極點，只能叉起一塊肉放進嘴裏。對她很了解的他，知道唱反調就是她消氣的手段，要是不配合，日後休想再和她說話了，不過若能讓她消氣，之後她就非常好搞定了。
瞧他言聽計從，還吃了一堆被他列為違禁品的東西，郁乃琪心裏終於好過了些，有些悶悶地開口，「你一直說的那個誤會……究竟是什麼？」她以為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，只差正式和他告白而已，想不到他還是誤會了？
方顥然表情有些古怪，因為這個誤會完全是出於他個人成見，她聽了肯定會發飆，所以說起來有點遲疑，「殺青記者會那天，你回答問題時說……『赤裸殺機』是拍給一個很重要的人看，我以為那個人是裴剛……」
「所以你這王八蛋就走了？」郁乃琪果然又惱了起來，舉起手就想打他，但想到手可不比枕頭，打下去是會痛的，而且是他痛她也痛，便哼了一聲，不情願地收手。
但手才回到半途，就被方顥然抓住了，還執起拉在唇邊一吻。「我走了，卻像行屍走肉一樣，我以為自己已經可以慢慢不去在意，事實上卻是一種慢性折磨。你不會知道，我有多麼期待你在記者會後回應我的愛意，沒想到因為我自己的誤解，由天堂又落入地獄，這種落差形成的內傷可不是幾天可以覆原的，所以我才會逃。」
被他吻過的手背，癢癢麻麻的，郁乃琪知道自己已無法控制的對他情生意動，原以為反應不會再像初戀那樣青澀，想不到心裏的悸動更甚，讓她盼望著他的觸碰擁抱，覺得似乎怎麼做都不夠。
要是這樣的感覺讓他知道了，不是很羞人嗎？
郁乃琪硬是酷酷地不將感情形於外，但被他握住的手，卻沒有再掙紮了，乖乖地讓他握著，走進了鎮上唯一所小學裏。
放學後的學校裏靜悄悄的，只有操場上有幾個人在運動遛狗，感受到這樣悠閑的氣氛，郁乃琪也比較冷靜了，拐個彎帶他到了孩童的游戲區。
「你還老罵我笨，其實你才是真的笨！」她和他坐上了雙人秋千，心中那股怒氣才平息了點，「現在你知道那個人是誰了嗎？」
「是我，對不對？」他眸光柔和地看著她。
「哼！」她不回應，卻默認了這個事實，長久以來的委屈化為滔滔不絕的抱怨，可聽起來卻像在跟他撒嬌。
「這部戲，本來就是拍給你看的！這是我第一次獨自做的決定，就算錯了，至少我拍完了。不管演得好不好，我都要讓你看到我不單單是在賭氣，也是有始有終的。」
說到這裏，她微黯地低下頭。「只是，可惜……我失敗了。」
「你真的認為自己失敗了？」看來，他真的將她保護得太好，現在她開始經歷大起大落才有成長的機會，她該學著接受這一切，用另一個角度去看！
他擡起她的下巴，認真地盯著她的眼。「你看了自己的微博和臉書嗎？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支持你？你只看到影評，批評電影內容空洞俗爛，但有沒有發現他們沒有一個說你沒演技？就算有人批評你的演技，那也是提供你進步的方向，再看看排擠你的那些小明星，他們有哪個人名氣比得上你？他們只是借著你的名字炒新聞，你也要隨他們起舞？」
聽著他的分析，郁乃琪瞪大了眼，她好像真的只看到悲觀的那一面，完全沒想到他說的那些。
「我……我知道了……」心中的委屈頓時散去不少，雖然疑慮仍在，但不再那麼失落了。
「所以，我可以吻你了嗎？」他知道她需要點時間想想，但他內心的沖動卻沒耐性等，輕輕擡著她的下巴，眼神更柔、更深邃。「維持著這個動作，卻要我不吻你，很難你知道嗎？」
「但是我現在很醜……」她驀地臉一紅。
他卻不再多說，摘下她的眼鏡，低頭就是一吻。
這個吻，像是等了一輩子。對郁乃琪而言，就像人生第一個吻一樣的震撼，因為他是她真正愛的人，所以那種甜蜜是無法以言語來形容的，她好想將他給予的感情全部接受，但那份情卻多到滿出來，只能用這種親昵的接觸方式，表達出她的渴求與接納。
方顥然如對待珍寶般地吻著她。她是他心目中的女神，如今有幸擁有她，他幾乎激動到全身顫抖，想將她完全融入自己身體中。
可惜，這裏實在不是個好地點，在保守的鄉下，家家戶戶彼此都認識，郁乃琪更是家喻戶曉的人物，萬一竄出了個鄉親或是小朋友看到他們在親熱，等一下保證走不回家門。
一吻結束，他依依不舍地擡起她的臉，溫柔地笑著。
「其實，比起化上濃妝、穿上華麗戰鬥服的名模郁乃琪，我還比較喜歡現在這個鄰家女孩似的郁曉琪。」
「不管是郁乃琪還是郁曉琪，你都要喜歡！」她很不講理地嬌哼道，卻很可愛。
方顥然根本受不了她這樣和他耍賴，只能舉起雙手投降。「好好好，兩個我都喜歡。」
「是一個！」她敲了敲他的頭。這家夥還想養小三啊？這輩子別想！
「為了懲罰你失言，你把這些全吃了！」她將食物全塞到他手上。
十分重視身材的方顥然臉一皺。「這些食物熱量太高，營養價值又低，等一下還要回家吃伯母煮的菜，我怕會吃不下……」
「不吃就算了！」她拍拍屁股站起來，對他做了個鬼臉，然後低聲在他耳邊道：「吃不完不準進我家！也不準再有……剛才那種行為！」
說完，她揚著銀鈴般的笑聲，大步跑了回去。初見她時那消沈的模樣已消失了大半，方顥然心情一松，但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飲料和鹹酥雞，只能搖頭苦笑，乖乖地把手上的食物慢慢塞到嘴裏。
這個惡魔般的女人啊……他怎麼會這麼愛她呢？
方顥然在鄉下待了三天。
郁乃琪家空房間很多，她的父母也對小倆口樂觀其成，他便順理成章住下來。
這三天裏，他沒有提任何一句要她回去工作的話，就這麼靜靜地陪著她，每天在田裏跑來跑去，素顏買街上小販的東西邊走邊吃，甚至騎著小五十飆上山，享受被綠意涼風包圍的放松舒暢。
他自己工作雖然很忙，可透過電話，他也能安排得很好，將待在鄉間的三天當成度假一樣，十分愜意，何況身邊陪伴的還是他最心愛的女人。
什麼形象、什麼名氣都先拋到一邊，在這裏的，就是最純粹的郁乃琪與方顥然。
這天早飯後，郁乃琪和方顥然又被郁母趕了出去，說什麼年輕人應該多在外面走走，別老是賴在家裏。
她如何不知道母親是在給他們制造獨處機會，不禁好氣又好笑。
不過方顥然倒是很配合。他很喜歡她家鄉的氣氛，悠閑、寧靜又純樸，若是可以，他都想在這裏置產了，偶爾過來住幾天呢！
本來兩個人還有說有笑的，但經過一家二手家電行時，郁乃琪突然被擺在門口的電視吸引住，不由得佇足觀看。
電視裏正播放的，是一支洗發精廣告，該品牌一直以來的代言人都是郁乃琪，但因為她忙著拍電影，之後又被輿論攻擊得很慘，因此廠商便換了另一個代言人。
許久，廣告都跳回綜藝節日了，方顥然的聲音才不輕不重地傳到她耳中，「這似乎是我成了你的經紀人後，第一支替你接的廣告。」
想到那時的沖勁、對事業的熱愛，郁乃琪淡淡笑了，「是啊，那時候我的價碼才六位數，可是接到廣告後我高興好久。結果一拍就是好幾年，後來只要提到這個洗發精，大家就會想到我……」
方顥然不著痕跡地引導她的思緒，「你現在拍一支廣告的身價已經突破八位數了，少了這支廣告應該也無妨。」
清亮的眼睛微微變黯，郁乃琪不若他那般看得開，語氣有些惆悵，「那不一樣。這支廣告有著特殊意義……我寧可丟了其他代言，也不想少了這支廣告。」
事實上，這支廣告是用友情價拍的，她八位數的價碼幾乎是折半，因為這一連串的系列廣告幾乎記錄了她的青春、她的轉變，以及她在星海的起起落落。
但只不過銷聲匿跡一陣子，代言人就換了，這個圈子是多麼現實？
可是這結果，不也是因她自己的懦弱造成的嗎？名模郁乃琪高傲獨特、不可一世的形象根本都是假的。真正的她，其實是縮在美麗外殼裏的膽小鬼，怕被人看穿她對花花世界的害怕，看穿她骨子裏根本沒有在演藝圈混的本錢，才一遭受挫折就躲了起來。
她是希望別人這麼看她的嗎？
郁乃琪突然覺得有點生氣，對自己生氣，她最討厭別人瞧不起自己，所以才會躲起來，可是這一躲，外界的人不就反而更瞧不起她了？
一直靜靜觀察她的方顥然沒有再說話，留給她思考的時間與空間，只是牽著她的手，繼續在鄉間小路上閑晃著。徐徐吹來的微風迎面，很是舒服，卻吹不散心中的苦悶煩惱。
兩個人走到家門口旁的大樹下，坐在椅子上乘涼。此時附近幾名還沒上小學的小孩兒，圍成了一個圈在辦家家酒。
兩個大人的註意力不由得被嬉鬧聲吸引過去。一個坐在正中央，長相十分可愛的小女孩，拿著一個洋娃娃，嬌聲道：「我要當明星，你們都是我的觀眾。」
其他的小女孩不服氣，跟著叫，「為什麼？我也要當明星……」
「因為我的洋娃娃最漂亮啊！通常都是最漂亮的那個當明星的。」可愛小女孩拿起手上的洋娃娃揚了揚，上頭綴有亮片，看起來確實比較亮眼。
其他的小女孩對這種似是而非的理由當然不服，但年紀太小又找不出反駁的話，讓旁觀的兩個大人忍不住微笑起來。
此時有一個女孩突然發問，「那你要當哪個明星？我們跟你不一樣就好了啊！」
「我要當郁乃琪！」
可愛小女孩的話一出，一旁的郁乃琪突然斂起笑容，只是呆楞楞地望著她。
「我也要當郁乃琪！」
「不行啦！我才是郁乃琪……」
一群小女孩的情緒沸騰起來，互不相讓地要當郁乃琪，讓本尊的思緒一陣混亂，內心似乎有股久違的心情蠢蠢欲動起來。
「我以前玩辦家家酒，也都搶著要做最漂亮、最美的那個。」郁乃琪突然開口，語氣和目光都透著懷念。「後來慢慢長大，被星探挖掘當模特兒，習慣了那個圈子，漸漸的就少了那種一定要做最好的沖勁。」
方顥然默默聽著她敘述過去，心知這是她轉變的契機，並不插口，讓她一次傾訴完。
「後來因為……裴剛的打擊，我才真正發狠要在這一行闖出一片天來，之後的事，你都知道了，在一夕之間失去所有，如同站在山頂被人推下，我一下子就崩潰了。」
看著那群小女孩還在爭執不休，郁乃琪很感慨。「可是至少，我還是站在山上，從山頂掉下來，再爬上去不就得了？」
她語氣平鋪直敘，內心卻波濤洶湧。
聽聽這些小女孩的話，人人都爭著要做郁乃琪，可見在這麼小的小女孩心中，她已經是最漂亮、最好的那個了，她為什麼還要沒自信？
以往受過的打擊也不少，她都一一挺過來了，這次雖然打擊大了些，可沒道理就讓她站不起來。她知道或許是因為還有感情上的因素，但那不足以成為逃避的借口，以後可還有更多、更難以預測的挑戰在等著她呢！
她若就這麼消沈下去，最難過的，還是身邊這些愛她的人吧？
目光不由得落到方顥然身上。過去他是她最好的朋友，現在則是最愛她的男人，同時也是最了解她、最心疼她的人。
只見他像是洞悉了一切，沒有逼問也沒有強迫，只是淡淡道：「你想好了？」
這麼好的男人要到哪裏去找啊？郁乃琪心緒寧定，感到海闊天空，內心的陰霾一散而去。「想好了。」
「什麼時候走？」
她幾乎沒有猶豫。「明天就走。」
方顥然伸了一個懶腰，接著在她素凈的臉蛋上捏了一把，沒好氣地笑了笑，像是在揶揄她居然要想這麼久。
但他也很清楚，她若是下定了決心，在當下就能做好準備，迎接挑戰。她根本就是註定吃這行飯的，不管接下來的覆出之路有多困難，他相信她都沒有問題。
郁乃琪先前的工作陷入一片混亂。最大的原因就是缺了經紀人和助理。
助理好找，但如今因為兩人在交往，方顥然就不適合再當她的經紀人，覆出之路馬上陷入難題。依她的知名度，當然不可能簽給一些阿貓阿狗，於是方顥然便決定將她推薦給圈子裏知名的制作人——孟姐。
孟姐雖被稱姐，事實上卻是位男性，不過那只是生理上的，在心理上他是個十足的女性，有著女性纖細的特質，愛幹凈、整齊，做事謹慎、思考敏捷，喜歡穿著花花綠綠，顏色鮮明的衣服，是少數公開出櫃的藝人。
可是他栽培的人很少有不紅的，他制作的戲劇也相當精致有內容，許多藝人擠破頭都擠不進他旗下，爭先恐後攀關系也沒辦法。
可是方顥然不一樣，在這個圈子裏，他是孟姐少數聊得來的朋友，方顥然也十分信任他。
當他帶著郁乃琪到孟姐的公司時，引來孟姐一陣詫異。
「你說，要我簽下郁乃琪？」孟姐忍不住看了郁乃琪一眼，不愧是頂尖名模，不用奇裝異服，光是站在那裏，全身就像在發光一樣，相當引人註意。「她本來不是你的藝人？」
「沒錯，但我現在不太適合繼續帶她……」方顥然隱諱地暗示兩人正在交往的訊息，「我又不相信別人，加上她現在正需要重新打造，所以我帶她來找你。」
孟姐懂了，先前郁乃琪因為拍了部大爛片，被整個市場嫌棄到不行，評價直直落，她才不得不躲起來。
現在她似乎要覆出了，但她做好心理準備了嗎？
雖然她絕對會成為公司的超級搖錢樹，對公司未來收新人鐵定也會有很大助益，但她的「前科」令人擔憂，況且她的簽約金一定不會太低，對公司而言是場很大的賭局。
孟姐不由得問道：「乃琪，你本人的意思呢？」
「我很樂意加入孟姐的公司。」當方顥然告訴她未來的打算後，她可是做了充足的準備。
「孟姐之前制作的戲，我本來就很欣賞，只是無緣參與拍攝。」
「你……你有信心東山再起，重回以前的地位嗎？」這個問題，孟姐刻意問得尖銳了些，想測試她會有什麼反應。
「我不會回到以前的地位，我會超越以前的地位。」她習慣性地攏了攏發，彎唇一笑，「因為我是郁乃琪呀！」
她的動作很自然，沒有刻意獻媚或做作，展現的自信更增添她的光芒，讓孟姐眼睛為之一亮。這樣的人若不紅，那真是沒天理了！
「如果你加入我的旗下，你想往哪個方向發展？」孟姐會這麼問就表示他心動了。
郁乃琪的目光一凝，斬釘截鐵地道：「拍電影！」
鏗鏘有力的話直接打入孟姐心頭，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站起來，很有骨氣。他也很幹脆地一拍手，「好，沖著你這句話，我簽！」
所以……成功了？郁乃琪楞了一下，想不到這麼容易就過關，目光不由得望向方顥然，後者只是淺淺一笑，說了聲恭喜。
「我有新的經紀公司了？」她還是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，接著突然歡呼一聲，雙手摟住方顥然，「太好了！我一定會好好把握這個機會，重新出發！」說完，還重重在方顥然頰邊親了一口。
孟姐看著郁乃琪前後劇變的態度，先是一楞，後來是沒好氣地一笑。原本他還擔心像郁乃琪這樣的大牌，形象又是高傲性烈，以後恐怕會很難搞，想不到她根本就像個小女孩一樣，單純得很，看來他不需要煩惱這個了。
「餵餵餵，給我克制一點！」在他孟姐面前大放閃光，真是太不敬了，不曉得他最近才剛跟男友分手嗎？「在我的經紀公司裏，可不許你們兩個這麼高調！」
「所以不能公開我和顥然的事嗎？」郁乃琪有些不情願。
「你剛覆出，最好不要有其他的事模糊焦點，等一切都穩定了再說。」孟姐用過來人的語氣勸著。
方顥然倒是沒有反對。同樣身為經紀人，他能理解孟姐這麼打算的原因，若換成他一樣會這麼建議，所以雖然心裏對兩人的戀情只能在臺面下進行有點不高興，但他依然願意配合。
「好吧！這件事暫時保密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郁乃琪皺起眉頭，談個戀愛還偷偷摸摸的，真不像她的風格。
「傻女孩。」普天之下，大概也只有看透她本質的方顥然會這麼叫她了。「到時候跟你的化妝師多學兩招不就好了？」
最近，幾個熱門頻道的黃金廣告時段，經常能看到同一支沐浴乳廣告。
一個楚楚動人的大美女待在滿是泡泡的浴缸裏，露出香肩和小腿，慢慢地揉洗，性感至極引人遐想。當她突然站起身，觀眾以為要大飽眼福時，天外卻飛來一條浴巾，將所有美景全都遮住。
女人又羞又怒地向浴巾飛來的方向嬌嗔著，原來是她的男朋友舍不得讓這樣細嫩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。
這款沐浴乳，主打的就是潔凈柔嫩的效果，而一身無瑕肌膚的廣告女星，也在一夕間造成轟動，畢竟她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露過。
這廣告女星就是郁乃琪，重出江湖的郁乃琪，這支廣告重新制造了關於她的話題，先前才傳出她淡出演藝圈，如今她再度出現時，居然是以這種風華絕代的架式，頓時再度興起了一陣名模熱，而「赤裸殺機」票房失利的相關負面新聞，也漸漸被群眾所遺忘。
「可惡，這支廣告將你拍得真漂亮……」
「我本來就很漂亮，還用你說嗎？」
「我以前從不讓你拍這種廣告的，怎麼可以露這麼多？」
「拜托！你是活在石器時代嗎？我只露出肩膀和腿而已，以前走秀時穿的小禮服，露得比這還多呢……哎喲好痛！你輕點啦！」
正在幫她按摩的方顥然承認，自己是故意下手這麼重的，因為想到身為她正牌男友，卻要和全國甚至全世界的觀眾分享她的美，他就一肚子的不情願。
可是沒辦法，一行有一行的情況，他也是模特兒出身的，他知道這尺度已經算很保守了。
她現在重出江湖，一下子恢覆了許多以前走紅時的熱度，也慢慢忙了起來，加上他自己空閑時間也不多，兩人好不容易才能偷偷在他以前替她購置的秘密小公寓裏聚一聚，實在沒必要為一點小事嘔氣。
「你是我的，乃琪，別的男人多看你一眼，我就不高興。」放松了手上的力道，改為輕柔的撫摸，將電視上沒露出來的、更加香馥滑膩的冰肌玉膚，貪婪地摸了個遍。
郁乃琪趴在按摩床上，感受到他力道的變化，那渾身酥麻的感覺，令她不由得輕顫，翻過身去輕揍他一拳。
「你別亂來啦！說好幫我按摩，到最後卻像在吃豆腐似的……」
「我就是吃你豆腐。」他低頭，惡狠狠地深吻住她，直到她無力地躺回按摩床，他才繼續假按摩之名行吃豆腐之實。
「嗯，不過其他男人看得到吃不到，只有我才能動口又動手……」
「大方，想不到你居然是個色狼！」她哭笑不得地指控，一邊還被他刻意的搔癢惹得嬌笑連連。「你……你以前當經紀人時，我穿得再少你也都看過了，怎麼現在才起色心？」
「你不知道我每次都忍到快爆血管了嗎？居然還這麼說？」
他索性停下手，一把將她翻過來，又俯下頭吻她。這次輕柔許多，但仍直到她氣喘籲籲用力推開他，他才放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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